負責他的圖書再版的編輯。不到一個月前,他才為特勞斯的小說完成了一套平裝本新封面的設計。
他認識他很多年了,他應聘於他供職的那家公司(直到幾天前還在那裡上班)的首要原因是約翰·特勞斯的小說在那裡出版。尼克從星期四早上開始為愛德干活。單論要搬運的磅數來說,整理電話簿的任務也算得上令人氣餒地繁重——那沉重而龐大的書垛,由無數上千頁的卷冊組成,要從書架上搬下來,用箱子運到屋裡別的地方,然後再舉起來擺到新的架子上。這個過程很慢,比他們預期得要慢很多。他們決定週末也不休息。到接下來那個星期三(同一天伊娃走進一家影印中心去設計張貼海報,以便廣而告之,尋找失蹤的丈夫;而羅莎·萊曼回到紐約,聽到了電話答錄機上葆恩為愛惆悵的留言),尼克所擔憂的愛德的健康問題終於全面爆發,演變成一場沉重的不幸事件。六十七歲的前任計程車司機至少超重六十七磅。他一天抽三盒無過濾嘴香菸,動脈中充滿了膽固醇,走路,呼吸和攀爬都很困難。作為一個心臟病已經兩次發作的病人,肯定做不了他和尼克努力想做完的那件事。即便每天上下樓梯都要憑藉堅強的意志力,非常小心非常用力才能做到。當他爬到頂端或底部的時候,幾乎累得都無法呼吸了。尼克一開始就意識到這一點,不斷地鼓勵他坐下來休息一會,讓他相信他一個人能把活對付過來。可愛德是個頑固的傢伙,一個有憧憬的人。眼看著他整理電話簿博物館的夢想終於在實現,他不聽葆恩的勸告,一有機會就跳起來幫忙。星期三早上,事情終於惡化了。葆恩拖著蘋果箱子從房間另一頭回來時,發現愛德斜靠一個書架坐在地上,眼睛閉著,右手緊按心口。心絞痛。尼克說,飛快地得出了顯而易見的結論。有多嚴重?給我一分鐘,愛德說,我會好的。尼克拒絕接受這樣的回答,堅持要陪愛德去最近的醫院急診室。愛德稍稍表示了一下異議,便同意了。一個多小時後,兩個人才坐在了開往聖安塞爾姆慈善醫院的計程車的後座上。首先,要把愛德寬闊龐大的身體扶上樓梯弄出來實在太艱難了;然後,要想在這片淒涼而可怕的區域逮到一輛計程車也是一次同等難度的挑戰。尼克花了二十分鐘才尋覓到一臺能用的付費電話,終於聯絡上了紅與白計程車公司(愛德以前工作的公司),又過了十五分鐘車子才出現。尼克指引司機沿著河邊鐵路往前開,回去接痛苦的愛德。他正趴在煤渣裡,相當難受的樣子。(仍是清醒的,他們扶他進計程車的時候,他口齒還足夠清楚,開了兩個玩笑。)這次急救事件就是羅莎·萊曼那天后來打電話找不到愛德的原因。這個叫勝利的人,他的計程車駕照和醫療卡上顯示的名字是約翰遜,已經是第三次心臟病發作。羅莎從紐約公寓裡給他打電話時,他被困在聖安塞爾姆的加急病房裡。床腳圖表上的心血管檢測資料表明,他不會很快就回他的寄宿公寓。
《神諭之夜》7(4)
從星期三到星期六早晨她動身來堪薩斯,羅莎日夜不停地打電話,但一次也沒人接聽。在去醫院的計程車上,愛德已經在考慮後面的事,準備迎接壞訊息,即便他裝出一副不擔心的樣子。我是個胖子,他告訴尼克,胖人不會死。這是自然法則。世界用拳頭砸過來,我們什麼感覺都沒有。這就是我們擁有這身護墊的原因,就為了預防這樣的時刻。尼克叫愛德不要講話了。省著點力氣,他說。愛德拼命剋制著在胸口燃燒,蔓延到左臂和下巴上的灼痛時,他的思緒轉到了歷史遺產辦上。我可能要在醫院呆些時候了,一想到要中斷我們才開始的工作就傷心。他說。尼克向他保證說他願意一個人接著做。愛德被他助手的忠誠所感動,閉上眼不讓淚水滑落,說他是個好人。接著,愛德請葆恩伸手進他的褲袋拿出錢包和鑰匙串,因為他自己太虛弱了。尼克從愛德褲子裡掏出這兩樣物什,愛德又讓他開啟錢包拿出裡面的現金。給我留二十元就夠了,他說,其他你拿走——當做預付聘金。尼克那時才知道愛德的真姓是約翰遜,不過他很快就覺得這個發現沒什麼意義,也就沒說什麼。相反,他數了數錢,有六百多。他把那沓錢塞進自己的褲子口袋。那以後,愛德忍著痛上氣不接下氣地囁嚅著,告訴他鑰匙串上每把鑰匙的用途:開寄宿公寓前門的,開樓上房間門的,開他在當地郵局的信箱的,開遺產辦木門上掛鎖的和開地下公寓門的。當葆恩把自己公寓的鑰匙串到上面去時,愛德告訴他這個星期在等一大批從歐洲運來的電話簿,所以尼克要記住星期五去郵局檢視一下。這以後是長時間的沉默。愛德收斂體力,掙扎著要喘上氣來。到達醫院時,他睜開眼告訴尼克,他可以在他不在時住到寄宿公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