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世紀前後的日耳曼征服以後,歐洲還有另一次也可以算是日耳曼征服的Vikings征服。Vikings是挪威、丹麥、瑞典這些更北地區的日耳曼海盜,船上的征服者。其大膽勇敢、尚武、愛好冒險等等,當然不亞於騎在馬上的征服者。這些人,征服過英格蘭,法國的諾曼底,地中海的西西里。這也算是一批“新鮮血液”……
多次的蠻族征服,他們建立起來的國家,一般沒有發達的官僚機關,一般採取政權的分散化;而政權的分散化,不可避免和土地權利聯在一起,這使歐洲的世俗政權,形成一種封建主義的金字塔。所以馬克思說過,10世紀的歐洲的特徵是鄉村——政權的分散化到最底下的一層,一塊最小的封邑,其主人是騎士或“從男爵”;封邑也就是莊園,其中有身份上依附於封建主的農奴。……在這種世俗的政權結構的旁邊,是高度集中的教會。它的集中,完全超過了當時的王國的界限,是西方世界的世界性組織。主教是直接受教廷指揮的,教皇是紅衣主教選出來的。世俗政權不僅是分散的,而且是粗陋不文的。文化都在教會掌握之下。15世紀文藝復興以後,歐洲興起民族國家,有過一段專制主義盛行的時期,王朝的大臣,外交官等等都是教會提供的。
然後就是《馬鐙和封建主義——技術造就歷史嗎?》一文所描繪的狀況。兵制,徹底騎士化了,田制也徹底騎士化了。騎士是戰爭中的主角,也是世俗的經濟生活最底下一層的主人。在後來的民族國家中,將軍、軍官,都是由騎士提供的。
這些沒有文化的騎士的精神面貌,《堂·吉訶德》做了諷刺性的描寫。從這本書中可以知道,當時的世俗文學是被騎士文學所統治的。騎士們當然不會關心什麼第一原因和最終目的。他們一直保持一種蠻勇、俠義、忠誠、向婦女獻殷勤的精神。有一本林琴南翻譯的《撒克遜劫後英雄略》(Walter Scott:Ivanhoe),你想辦法找來讀一下,既可消遣,又可體會一下騎士的面貌。
我寫得出來的就是這些。可以把中國和西歐比較一下。中國自宋以後,得天下的皇帝依靠一批武將;得天下以後,不是杯酒釋兵權,就是一個個殺掉,以後就依靠趙普、司馬光,或者國子監太學生們來治理,從來不會產生歐洲那樣的騎士。不過騎士精神,終究還是富於浪漫色彩的,為人民所喜愛,於是就有了《水滸傳》。可惜,一百二十回《水滸》,遭到了金聖嘆的腰斬,而一百二十回《水滸》中,宋江等人的命運也是夠悲慘的。
羅素的《西方哲學史》說到過,歐洲文化中騎士文明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它是一夫一妻制,是西方傳統中的個人主義等等的淵源。
顧準《顧準文集》
《馬鐙和封建主義——技術造就歷史嗎?》①譯文及評註
① 林恩 懷德(小)(Lynn White,Jr)著:《中世紀的技術和社會變革》(Medieval Techonlogy and Social Change),英國牛津克拉林登出版社,出版年份不詳。本文原為《經濟問題的多方面的透視》(Perspectives on the Economic Problem,Prentice Hall,1975)一書所摘錄。該書對本文的介紹詞中說:“作者根據多種史料(包括地質學的和藝術史的證據)認為馬鐙在8世紀初才從亞洲到達西歐”云云。
馬鐙和封建主義——技術造就歷史嗎?
馬用於戰爭的歷史分成三個時期:第一時期,用於戰車(評註1);第二時期,騎士用馬,可是他靠雙膝的勁道來穩騎在馬上;第三時期,馬成了配備有馬鐙的騎乘。在戰爭中,馬總給它的主人以超乎徒步戰士的好,而戰爭中馬的使用的每一次改進,對社會和文化的深遠的諸變革都是息息相關的。
在有馬鐙以前,騎者的座位是不牢靠的。馬嚼子和刺馬距可以幫助他控制他的騎乘;沒有馬鐙的鞍子可以固定他在馬上的位置,可是他的作戰方法還是受到很大的限制。他原初是一個運動迅速的射手和投槍手,劍戰是受到限制的,“因為沒有馬鐙,你那位揮劍的騎士,當他出色地大揮轉他的劍猛砍他的敵人的時候,只會落得一個打不中敵人卻自己翻身落地。”至於說到用長矛,在馬鐙發明以前,它是在臂膀末端揮動的,打擊力量來自肩膀和肩肌。馬鐙使力量大得無比的一種打擊方式成為可能,雖然馬鐙並不要求這個。現在騎者可以穩穩地橫矛於雙臂與軀體之間來攻擊打他的敵人,打擊不僅來自他的肌肉,而且來自他本身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