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內立了新法,改革了舊制,它們的歷史意義,以前屢次說到,這裡不再重複。
立法者這個名詞,是文藝復興以後的西方人常常使用的名詞,如孟德斯鳩、盧梭,這個名詞在我國和僭主、民選調解官一樣是陌生的。近人麥孟華(康有為的門生,見所著《商君評傳》)說:“中國……數千年來未聞有立法之事,惟求之於二千年上,其有足與來庫古、梭倫相彷彿者,於齊則得一管子,於秦則得一商君。”在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比擬也是可以的,但是管仲、商鞅是君主的顧問和大臣,而不是民選的調解官;他們的立法活動,是為君主謀富國強兵,而不是為了調整階級關係;他們立法取消了世卿政治,但是所確立的政治制度是專制政體。希臘的立法者,則把貴族政體基本上改變成了民主政體,甚至斯巴達的來庫古也不算例外。何以兩者間有此差別,看起來,上面的解釋也是適用的。春秋戰國時代,正當我國曆史轉變的關頭,但是從殷商到西周、東周長期“神授王權”的傳統,已經決定了唯有絕對專制主義才能完成中國的統一,才能繼承發揚並傳佈中國文明,雖然這種專制主義使中國長期處於停滯不前,進展有限的狀態之中,但這是歷史,歷史是沒有什麼可以後悔的。
顧準《顧準文集》
第六章 城邦希臘從極盛到衰亡——公元前5—4世紀的希臘
第一節 概況
城邦希臘的發展和希臘城邦制度的最後形成,都以希臘人得以比較自由地殖民於東西南北為其先決條件。大體說來,時期愈早,這個條件愈充分,時期愈晚,困難愈大。由上章,我們已經知道,公元前7世紀起,希臘人在東方首先是面臨強大的呂底亞王國,以後又面臨更強大的波斯帝國,以至小亞細亞的希臘人不得不作避難移民,或則屈服於呂底亞、波斯的統治。在西方,從公元前8世紀起,希臘人和伊達拉里亞及迦太基之間移民競爭十分激烈。總的說來,公元前6紀世紀末,地中海和黑海周邊可以殖民的地方或者已經分割完畢,或者因為內陸強國的阻力,新殖民城市已經沒有建立的餘地了。以本土為中心的希臘世界到公元前6世紀末已經定型,從此再也沒有擴充套件,希臘城邦制度,經過長期演變,到此時也已最後形成,燦爛的希臘文明就是在這個根基上成長起來的。
公元前6世紀以前,希臘世界的擴張,決不是和平的擴張,進入公元前5世紀以後,希臘人更面臨著對外戰爭的考驗。其實,從公元前6世紀中期波斯崛起於東方以來,戰爭愈來愈不可避免。只是因為希臘的小亞細亞諸城迷戀於長期來經濟發展和“分裂繁殖”的傳統,又因為他們本來就和當地人民混合,個人主義和世界主義的意識比較濃厚,民族感情不甚強烈,一時竟然安於藩屬波斯的處境。公元前5世紀後期,波斯在征服小亞細亞後繼續南進,公元前540年征服巴比倫,當時屈服於巴比倫的腓尼基諸邦(推羅,西頓等)隨而成為波斯的藩屬。公元前525年前後,波斯又征服埃及。自此以後,小亞細亞希臘諸邦處境愈來愈惡化。公元前5世紀初發生了伊奧利亞希臘諸邦反波斯起義,成為希波戰爭開始的訊號。從此以後,直到公元前4世紀末期亞歷山大征服波斯,200年間,希臘、波斯一直處於敵對狀態之中。城邦希臘和希臘城邦制度在對波斯的長期鬥爭中經受了種種考驗,在這些考驗中,城邦希臘發展到它的極盛時代。然而鬥爭最後結局卻是波斯被希臘人征服了,城邦希臘也在鬥爭中消亡了。這200年的歷史,顯示了城邦制度的長處,也顯示了它的致命弱點。不熟悉城邦制度的中國人,在比較仔細地研究了這200年的歷史以後,確實可以對城邦制度獲得比較深刻的理解。
西方希臘也面臨強敵。公元前6世紀以後和希臘人在西地中海激烈競爭殖民地盤的伊達拉里亞,在與公元前5世紀興起的羅馬的鬥爭中衰弱下去了,而羅馬又要到公元前3世紀才得以完成義大利中部的征服,所以“大希臘”一時還沒有北面來的威脅。但是公元前5世紀初的迦太基,經過國內劇烈的政治變革以後,建成了一個以僱傭軍為基礎的強大的海上帝國,正在波斯人積極西犯的時候,它第一次集合全帝國的力量組織大軍登陸西西里,這就是和希波戰爭同時發生的希迦戰爭。和希波戰爭一樣,希迦戰爭也持續了好幾百年,西西里和“大希臘”諸城邦,在長期戰爭的考驗中所定的道路和“東方希臘”頗不相同。結果是,西方希臘對迦太基的戰爭由羅馬接了過去,在三次布匿戰爭中羅馬征服了迦太基帝國,附帶也征服了西方希臘。西方希臘的歷史,也構成了城邦希臘消亡史的一部分。
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