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苦贈甜的渡化使者,和尚要做的便是消除人世間的苦。每渡化一個人,他都要將對方的苦意留下,因此修行愈是高深,其臉上的苦色便越濃,直至無法消除。今日要渡之人不是和尚遇到的最苦者,但那道苦意卻格外頑固,死守著身軀不肯放棄,令其好生感慨唏噓。
“冥頑不靈,這又是何苦。”
話語憐惜,話音苦澀,和尚的目光隨著那道飛掠的身影而動,輕輕搖了搖頭。
“孽障,你是什麼東西,豈能跑得出我佛視界。”
視界不是真正的界,而是由視線圈就的範圍,視線是光,有什麼東西跑得過光?
沒有,即便道法高深的修士,飛遁速度總不能與光相比。若按照十三郎的話形容,超越聲音便已算得上大能。
十三郎稟賦驚人,風雷雙靈根皆以速度見長,雖不是大能,遁逃的速度也極為驚人,堪堪能夠超越聲音。
但他跑不過光,差得太遠太遠。因而無論他怎麼跑怎麼閃,和尚要做的只是用視線捕捉到其身影,花路自可衍生而去。
十三郎還在跑,以超越聲音的速度在周圍狂奔,片刻不能也不敢疏忽。只要身法稍有遲緩,花海未至誦唸的聲音已經抵達,總能讓其眼神出現一絲迷茫。
他嘗試化解,花路無盡,神通反擊毀其頭但去不了根;十三郎不願與對手比拼法力,乾脆封閉聽覺,以免被佛音侵擾。
沒有用,誦唸本非實質之音,怎麼封閉得了。比如此刻周圍觀戰的人群中,多數人只能看到那條靈蛇般的花路攔空鎖絞,也能看到那些虛張的嘴巴和麵孔,但聽不到一聲吟唱。和尚要渡化的不是他們,他們沒有資格讓和尚渡化,自然不可聞。
無解之局。
一旦失了先機,苦面和尚隨手施展便將對手逼入無解之居。除非十三郎敢踏上那條花路,否則就只能片刻不停地高速遁逃,直到精疲力盡的那一刻。
“孽障,真真是孽障。”
佛音慈悲,連孽障二字也含著一絲仁憫意,不像責罵,反像是規勸。八指先生固然頑強,和尚也未用出全力;此刻的他身有小恙,周圍群修因山君之名而蠢蠢欲動,其中數人足以讓和尚為之警惕,不能不防範一二。更重要的是,場內還有一位態度不明的血舞王,由不得和尚不為之分心。
似她這種級數,縱然不是本體前來,也無需出手,只是隨隨便便坐在那裡,周圍的人便不能當其不存在,哪怕是和尚。
“或許,這就是那個孽障的算計。”和尚一路尾隨十三郎的身影,內心有些懊惱。他相信十三郎此時已接近用出全力,之前對血舞王不拒不迎,為的多半就是牽扯自己。因和尚並未與血舞達成什麼協議,假如被她看到機會,難說不會橫刀奪愛。
不敢全力以赴,最強大的手段也要留下,和尚的實力充其量只發揮出六七成,已逼得八指先生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以修士鬥法的雷霆萬鈞動輒決出生死而論,這一戰打的時間已不算短,但除剛開始嚇人一跳外,餘者有些無聊。
“這又是何苦。”
和尚再度感慨,追擊中徐徐說道:“能逃而不逃,說明你還想尋找機會反擊。把那些寵獸鬼霧通通放出來,本王一起超度。”
逃竄中的十三郎居然還能回話,微諷說道:“超度可不是本王該做的事,大師好沒道理。”
和尚微微一笑,苦而不悲的臉上透著幾分滿意,徐徐說道:“佛在心中,稱呼只為表象;本王本佛,和尚乞丐,不值得計較。”
他聽出十三郎的不甘,無奈,還有些緊張與氣喘;和尚境界高超,佛性空明,自能分辨其真偽。八指先生強作鎮定,但已掩飾不住疲態,雖勉力支撐,又能撐得了多久。
十三郎在空中化出一個大圈,抬手放出幾道電弧將追至腳下的花路劈散,嘴裡叫道:“既然如此,我叫你一聲野狗,敢不敢應?”
這種話太無聊,和尚懶得理他,捻指的速度卻更急。花路如屈蛇伸頸般陡然彈出,十三郎頓時手忙腳亂,一路大呼小叫亡命奔逃,狼狽到無可形容。
和尚惋聲嘆息,說道:“好一條野狗。”
好一聲嘲諷,十三郎自己都覺得無趣,逃命中憤怒叫道:“堂堂大修,佛門高僧,至於這麼小氣。”
和尚神情不變,說道:“貪、痴、嗔三戒,本王樣樣不缺,大方不得。”
十三郎無可奈何,說道:“好吧,你是山君第幾子?這個總不能不應。”
和尚淡淡說道:“本王不明白,你因何認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