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部分(1 / 4)

小說:野叟曝言 作者:津夏

身上脫下一件棉海青,裹了素臣,令人連被褥扛進客房,囑咐道士,頻以薑湯、熱酒、稀粥調之。當問閔老借銀五錢,送與道士,叮囑而別。素臣客感已清,得暖便愈,加以稀粥補養,道士不比從前水火,十分便益;數日之間,即已痊癒。

忽見床上這件海青,不知何來?叩問道人,方知其故。暗忖:這先生一片惻隱之心,可敬可感!要住持領去一謝,住持道:“昨日閔老爺差人來,說要借這祠裡做詩社;我要在家料理,不得工夫。詩社裡有這先生,明日來時,面謝他罷。”

素臣這夜因要見那先生,睡不落,豈知將及天明,反睡著了;直到紅日三竿方醒,忙討些水來淨面,穿好衣服,整冠出來。詩社中人,已自來齊,在亭子上分韻做詩了。

素臣暗想:他們正在構思,不便去打攪;待做完了去謝不遲。因遠遠的挨近亭子邊,在人背後偷看,那一個是先生?何等相貌?一眼看去,便見側邊一個少年,活脫是好友金成之,注目更視,絲毫不錯,便要進去相認。卻轉一念:恐惹惱眾人,自己穿著相士行頭,也怕成之削色;又且有事在身,不敢造次,遂躡足而回。坐了一會,耐不住,又出房打聽,如熱石上螞蟻,沒個定性。恰值道人送出飯來,是一大碗米飯,一碗豆腐,卻比往常不同,有些油水,又加上一小碟的白片豬肉。

便問那道人:“亭子裡做詩的,是些什麼人?可有外鄉人在內?”

道人道:“都是本縣出名才子,也有舉人,也有秀才,天下聞名的;只有一個南方人,不濟事,老早做起到如今,還沒一個字哩!”

素臣不信,急急的吃完了飯,走到外邊,只見拿酒的拿酒,添菜的添菜,都望客坐內去。素臣殿上等了片時,見盤碗收拾下來,想是要散;向伏侍的人說道:“前日小可病中,承府上先生救濟,要面謝一謝,望大叔們回一聲。”

那家人答道:“改日罷,師爺心裡正不耐煩哩!”

素臣急問:“因什事不耐煩?”

家人笑道:“敢是不耐煩做詩哩!各位爺們七八要完了,師爺還沒半個字哩!”

素臣暗忖:成之詩才,敏捷非常,怎說沒半個字?詩題怎樣煩難,限做若干首數,這許多人還沒一人脫稿!心裡疑惑,因復至亭邊偷看。見四張桌上,每桌二人;上面一張,一個四十多歲,三綹長鬚,面貌甚是豐偉,方巾闊服,有似縉紳先生模樣;同席的,葛巾野服,山人打扮,也有四十上下;其餘都是少年,個個鮮巾華服。惟有成之布素,是個寒士氣象。另席坐著一個老者,有五十以外年紀,戴著一頂忠靖巾,雖是便服,卻顯出歸田氣概。背後幾個大管家,垂手並足而立。五張桌子,惟老者不設筆硯;其餘皆設文房四寶,都在那裡濡筆構思;惟成之端然靜坐,不動聲色。看那亭柱之上,貼著詩題,是《詠梅》,人限五韻,各賦七律一首。

暗想:詩題雖難,但只一首律詩,何以尚無脫稿之人?真個要嘔出心血來麼?正在躊躇,只見首席一位,詩已寫完,看了兩遍,喜動顏色,開口問道:“諸兄已完否?”

眾人俱答:“尚未。”

那人便道:“何妨,詩要苦吟,原不以速為貴;弟轉受這敏捷的病,未免失之於豪!”因走來逐位看去,見有將完的,有完一半多的,有完了草稿正在謄真的;獨有成之,卻仍是一張白紙。便忍不住笑將起來道:“金兄竟不落一字,這是以弟輩為不足與言詩了!不瞞金兄說,這做詩一事,原不是好事;弟於此道吃了二十年的苦,才得這水到渠成地位。金兄若自覺費力,竟不要學他,難道不會做詩,就不算人嗎?”成之唯唯。

素臣聽了,又覺好氣,又覺好笑。少刻,交卷者紛紛,先完者圍著同看,逐首念出,那首席的一首是:

枝枝梅影望中斜,白玉鋪成片片花。貧女擁衾欣落絮,徵人疑雪詠皇華。能成賦者無多子,善作詩兮只一家。月下朦朧驚我眼,如何空剩老丫叉?

眾人俱贊好詩。那坐第二席的道:“列位知此詩之妙,而不知其妙處全在結末二句,直到化工地位!李老先生說,善作詩兮只一家,真屬夫子自道;待野拙細細解出,方見廬山真面目也!首二句點題,猶人所能。頸聯用古入化,已是妙境,謝道蘊詠雪,有‘柳絮因風’之句,妙在貧女意中想出,入情入理;而柳絮棉絮,是一是二,渾然無跡,可謂巧奪天工。華字一韻,人只知以年華容華押之,便熟極了;李老先生卻另出手眼,把《小雅·皇華》之詩,來作註解,使梅花色相,奕奕添毫,這兩句詩,已把全唐詩人都壓倒了!不料末二句,更是出神入化,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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