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我也是武將,宗治的忠良,我心裡十分清楚。因此,我贈送他自盡時用的香花。當然,城裡的五千人就獲救了,除此之外,因宗治為盡忠而自殺,在毛利方割讓的五國之中,我們只受三國,剩下的兩國不要了。你去這樣一說,宗治這種少有的忠臣,為了毛利氏,為了五千人的生命,他必定會自殺的。你看著他自殺後,就向毛利請求議和。你告訴他們,秀吉豁出命來,也要為右府大人議和,名門毛利氏的後人自當見得大勢。”
聽著聽著,惠瓊不禁渾身戰慄。秀吉所說絕非小小的計策,而是在理性的基礎上,經過嚴密計算得來的智慧。只要對清水宗治說是為了主人家,他就會主動自盡,這樣就渡過了難關。秀吉那深邃的洞察力早已看穿了這一切,他那雙眼睛著實令人恐懼。
在惠瓊的眼裡,宗治也是這樣的武士。不,也許秀吉早就精確地算計過,他認為惠瓊也必定會去出使,惠瓊是這樣的一個僧人。
“怎麼樣,住持大師,船早就為你準備好了。你從蛙鼻動身,馬上就趕赴高松吧。那裡才是大師施展才華之地。”
惠瓊不禁捋著念珠低下了頭。“一切都按照大人的意思去辦。”
“現在就動身嗎?”
“貧僧哪能坐得住,想必大人也早就看出來了。”
“哦,那可真難得。多謝了,大師。為了毛利氏,為了織田氏……應該為了全天下百姓,也為了秀吉。”
得知惠瓊要去高松城出使,按照早就安排好的,官兵衛拍拍手把侍從們叫來。於是,侍從們立刻端來陶杯,杯中還放有稱為“勝慄”的去殼幹栗子。
秀吉的安排真是滴水不漏,一切都按照他事先設計,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惠瓊時而感到恐懼,時而感到茫然,他甚至覺得彷彿置身於夢境。
“來,祝你成功,乾一杯。”秀吉的口氣和態度,彷彿是在給自己的家臣送行,親手給惠瓊端了一杯酒,“官兵衛,大師肯出馬,必馬到成功。”
“主公說的是。”官兵衛的臉頰上依然掛著微笑,鼓動著惠瓊,“如此,毛利氏計程車道就更加光輝耀眼了,清水宗治也將會成為武士的楷模,永垂汗青。可喜可賀!”這些話看似在煽動惠瓊,卻也是有意無意地給他增加了智慧。
如果惠瓊反感二人的“大義”,恐會認為這種暗示令人氣憤。可是,他卻沒有一點兒反感,反而不可思議地感動起來,惠瓊已經成了一個偉大的木偶師手中操縱的木偶,而且由於木偶師的手法大奇妙了,就連玩偶自身都恍惚起來。
“還請你告訴宗治,說我秀吉為他深感遺憾。”
這句話如果作為居心不良來理解,恐再也沒有比它更讓人感覺恥辱了,可是惠瓊仍然沒有一絲不快——秀吉就是這樣的人,感到惋惜是發自內心的,想殺掉宗治,同樣也是發自內心的。
喝完酒,惠瓊沒有說一句話,就向蛙鼻進發了。他已沒有一點兒自我意志,完全是在秀吉的精心策劃下行動。才剛剛過了巳時,儘管如此,從半夜出來,惠瓊就沒有停下來過。
來到蛙鼻,眼前是一個一百九十町的大湖,湖面上早就準備好一隻軍船,正在等待他的到來。
太陽照在水面上,使得浮在水面上的孤城更是可憐。對面猿掛山的左面,可以看見毛利輝元的大營,右邊可望見掩映在青山之中的吉川元春營盤,旌旗招展。
大概小早川景隆今天也在輝元那裡議論軍情,三個人做夢也不會想到,惠瓊現在正在出使高松城的水面上。
“住持大師,別忘記了,正午之前讓船下水,在船上讓宗治自盡就行了。這邊也會派出船來驗屍。未時之前談妥議和之事。一定別忘了,是正午。”
惠瓊剛踩在船上,就被秀吉拍了一下肩膀,他不禁渾身顫抖。
第三十章 堺港投票
當堺港的議政者舉行會議時,若是內容不欲為外人所知,總會託言舉辦茶會。在茶會開始之前,常常有一些不屬於議政者的茶人混進去。茶會結束後,只有寄合眾留下來,讓其他人離席退場,然後舉行所謂秘密會議。是日在納屋蕉庵府邸裡舉行的茶會,恐也具這種意味,每個市民如此想著。原來,自從第一次征服這個自由都市的織田信長被明智光秀殺害之後,光秀就不斷遣使,要求接替信長行使權力。
可是,今日的茶會上,到場的一般茶客卻比議政者的人數還多。茶會結束,當他們正想起身離去,卻被一併留下了。然後,大家都被召集到蕉庵剛剛落成的、引以為榮的大廳裡。人們便議論開了,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