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顯得格外靜謐。信十郎周圍的人影逐漸變得稀疏,井伊直孝、土井利勝、本多正純、阿部正次、安藤重信和青山忠俊等人,都已經不見了蹤影。戰爭勝利之後,他們要做的事堆積如山。
眾人離去,並未因還留在原地的信十郎而生疑,這讓他感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
良久,一個叫作新七的下人,悄悄回到蘆田苑,他頭戴斗笠,憂心忡忡望著信十郎,道:“大人,大家都在對岸等著。上船吧。
不聽則罷,一聽此言,奧原信十郎號啕大哭。新七取斗笠遮在他頭上,默默站於一旁,等他哭完。但信十郎的號啕哪會片刻就止?
雨越來越大了,啪啪擊打在斗笠上。
奧原信十郎顫抖著身體,大哭了約莫一刻鐘,終停下來。他回頭看看新七,充血的雙眼裡,已可微微見出平時的模樣。
新七這才鬆了一口氣,“請上船吧。”
信十郎微微一笑,這笑裡帶著一抹令人魂斷的哀傷。他緩緩走了開去。
“大人!”新七喊一聲。但當他意識到信十郎將要往何處去時,亦便閉了嘴。
快倒塌的倉房旁邊,生有幾株十尺多高的海桐樹,還有幾棵菩提樹的幼苗。信十郎徑直走到海桐樹旁,突然大把大把扯下花瓣。他甚至薅掉了菩提樹的幼苗,有如屠殺生靈。
新七屏住丁呼吸。平日信十郎認為每一個花蕾、每一片花瓣都有生命,甚是珍惜。“草木也有性命,它們不能如貓狗一樣訴說自己的痛苦和飢餓,真是可憐……”經常將這些話掛在嘴邊的信十郎,此時為何如此殘忍地對待它們?
新七疑惑不解。信十郎已經返回,兩手間皆是殘花敗葉。他直望前方,目光古怪。
信十郎徑朝雨中的土墳走去。他手捧著海桐花和菩提樹嫩葉,來到一座新墳前,停下,立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釘在墳頭。血的腥味早已滲入了泥土,消失在無邊的茫然之中。
“落葉歸根!”信十郎小聲叨唸一句,手往前伸,“人土為安……呔!”
花瓣和嫩葉紛紛灑落。
聽見這一聲大喝,幾個留在倉房旁邊計程車卒吃了一驚,齊齊朝這邊看來。奧原信十郎已轉身退回暗處。
“好了,開船。”他聲音甚是細微,有如啜泣。此船本乃為澱夫人和秀賴備下的,以備他們萬一時出逃之需。但是,關東士卒卻無一人覺得此舟奇怪。
豐臣眾人已無一個活口,這麼一想,奧原信十郎豐政和在他令下伏在各處的家臣,都自然而然變成了關東的人。他原本就未對任何一方或憎或喜,或許正因如此,他心念的轉變亦是自然之極。
還是大人的兵法高明!新七一邊划船一邊暗贊。此幾日一過,所有人都可平安回到大和了。偌多人還有父母妻兒,即便沒有家小,他們幾百年來的祖墳還在奧原。見這些跟著信十郎的人歸來,祖先九泉有知,也定會頗為快慰。竟能活著回去,真如一場噩夢……想到這裡,新七眼睛發熱。
划向河沿的時候,一隻插著九鬼守隆旗幟的船划來,有人喝問:“采邑還是青山?”
“采邑!”新七大聲道。
他們要去的地方乃是八軒家。在河岸,已有很多家人聚在一處,等待奧原信十郎。不必說,河岸上也開始了對大坂餘眾的追捕。四處均可看到有人交手,但幾無人對這無所顧忌的小舟產生懷疑。
船上,奧原信十郎兩手抱胸,陷入沉思。
現在還不可打擾大人……新七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看著沿途景色,不敢驚擾了奧原信十郎。在他看來,奧原信十郎一心一意要拯救秀賴和澱夫人性命,卻得這樣一個結果,心裡自然難過。
眼前出現了天滿橋,橋上可見一些百姓的身影,正急急走過。人們均知戰事已經結束,準備回家打理明日的生計。
“新七。”信十郎豐政突然道,“令堂可還康健?”
“兩年前就已去世了。”
“哦,已作古了。”
“小人回去之後,首先要到墓前報平安。”
“即便在九泉之下,母親還是要等著兒女平安歸來啊。”
“大人也要去掃墓吧?”
“嗯。”
“看見我們回去,老家人定會很欣慰。但現在這個時候,芋頭還太小了。”
“芋頭?”
“是。雖然還小,卻也要把它們挖出來吃,都是為了要活下去啊。”
信十郎卻道:“我就要和你們分開了。”
“哎?您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