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那炮聲又是呯呯地響了兩聲,一聲代表第一場勇士下臺,另外一場則代表有新的一組人上了臺,待遠處的歡呼聲逐漸減少了,白朮這才聽見君長知那顯得有些清冷的聲音從頭上響起——
“你方才說什麼?炮聲大了,本官沒聽清楚。”
“……”
白朮一聽,無力地嘆了口氣,心裡猛地一緊隨即又鬆了下來,不知道為何忽然有一種“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感覺,抬起頭將頭髮揉亂了些,只覺得頭疼不已,煩這尷尬的身份,煩這尷尬的年紀,小小的身子裡卻有著太大的野心——不過野心歸野心,無論如何,眼下,對方沒聽見,總比被直接拒絕好。
“沒什麼,聽不見就算了唄,反正不是什麼好話。”白朮嘟囔著說,“反正我跟西決沒什麼,他去哪兒沾來的硫磺味我也不知道,要問你自己問他去。”
這話說得及不講理,按照往常在大理寺的規矩,君長知在審犯人時候誰敢跟他這麼說話,那無論是有罪沒罪就先惹惱了他,最終總是沒好果子吃的——不過今兒奇怪的是,面對這種強詞奪理的話,年輕的大理寺卿卻顯得特別沉默。
白朮低著頭,心裡亂得很,居然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好像哪裡不對。
與此同時,她也順便錯過了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大理寺卿抬起手稍稍整了整領子時,露出的那被不自然的紅暈染紅的白皙頸脖,只是一瞬間,等白朮重新抬起頭時,便被那緋紅官服的領子所遮蓋去了……
最終也沒人知道,那抹可疑的紅,到底是因為今兒個天氣熱,還是那陽光照射下來,在那脖子上造成的光。
“你還小,“君長知清了清嗓子,聽上去有些正兒八經地說,“分辨不得是非,做出什麼舉動之前,須想清楚有沒有必要以及會帶來什麼後果——”
“……能有什麼後果?”
表白,唯一的後果不就是被狠狠的拒絕麼,呸。
“……”
什麼叫“能有什麼後果”。
看著面前這矮子錦衣衛一臉兇狠,君大人難得地無語了,目光欲言又止地在這張怒氣衝衝的臉上轉了一圈,這才意外地發現經過幾個月的餵養,這面前的小孩比他們初見面的時候確實豐腴不少,臉上有肉了,也沒以前那麼個面黃肌瘦的,整張臉都是健康的那種白色,一雙眼睛瞅著人的時候黑亮黑亮的……
看著就欠揍。
君長知沉默半晌,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怎就和狗似的見人就咬?我不過提醒你交友須謹慎。”
“我跟那西決就不認識啊,你這哪是警告,你這是汙衊,栽贓,意淫。”
君長知聽見最後一個詞,露出個啼笑皆非的表情:“我意淫你?”
白朮假裝自己沒聽見對方語氣裡那些個荒謬,直起腰伸了伸了懶腰,這時候在他們身後天空中又“呯”地想起一聲炮,第二場比賽居然也結束了,這也是快得很……白朮聽著這聲音,露出了個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表情,左顧右盼地看了看隨即用不耐煩的語氣說:“沒事我走了?人家不知道的,見咱倆貓在這,還以為咱們在幹嘛呢。”
君長知下意識反問:“能幹嘛?”
這時候正邁開步子走出假山的白朮聽了,步伐一頓,忽然“噗”地笑出聲來,回過頭看著身後站在假山所投射的陰影下的君大人:“全世界都知道我好龍陽喲。”
“我都不怕,你擔心什麼。”君長知淡然道,話一剛落,便看見走在前面那矮子猛地停下了腳步,他抿抿唇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隨即挑眉,“又怎麼了?”
“沒什麼。”
這一回,白朮沒有回頭,稍稍挺直了腰桿,又扶正了下腰間的繡春刀,隨即便快步地走開了。
……
央城十月末多雨,老天爺那雨是說下就下絲毫不帶商量,於是獸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天上還真開始飄上了軟綿綿涼颼颼的雨,起先大家都以為這雨說不下就不下了,沒想到它居然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沒辦法,獸會還要繼續進行,又擔心溼了的比武臺打擾了勇士的發揮,所以天德帝急急忙忙叫了暫停,招呼人去搭雨棚子。
那雨棚子又大又沉,那些太監各個長得豆芽菜似的扛起來“哎喲哎喲”慢得狠,紀雲看了一會兒看不下去,索性衝進了雨中一塊兒幫忙,等他搬了兩根支架,飛濺得身上飛魚袍都一身泥濘,這才一拍腦門想起:他不是還有個一個人能當十個人使的徒弟麼?
他徒弟沒別的本事,也就力氣大,吃得多而已。
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