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混亂的思緒裡抓住了一根線頭:“顯親王現在是在並洲?”
明韶搖搖頭:“九王叔已經被皇帝的親兵接了回來,現在在戴縣的行宮裡養病,明瑞還是住在我們府裡。”
這是我頭一次知道明瑞的私事,心裡不禁對這個明朗的大男孩充滿了悲憫。萬一顯親王……,朝廷又會怎樣處置明瑞呢?
這個問題,恐怕明韶也是不能回答的了。
天威難測啊。
自從羅進告訴我皇帝將私採金礦的案子移交內廷開始,我就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但是事情的發展還是超出了我的意料。
三天之後,皇帝在宮中宴請皇叔,也就是先皇唯一的弟弟容晟親王。據說是給這位隱居在戴縣別院的老親王過壽。但是那一夜禁城周圍佈滿了戒備森嚴的御林軍,還沒有入夜全城就戒嚴了。
整個中京都沉浸在不安的氣氛之中。
第二天,朝廷連下了兩道安民告示。第一道告示是說在容晟親王的壽筵上有刺客行兇,顯親王被刺客當場刺死。因為救駕有功,皇帝特意賞賜其長子明瑞襲親王銜,准許即日扶顯親王的靈柩回封地並洲。
第二道告示是圈禁二王爺慶謹賢。罪名是“瀆職”和“對皇太后大不敬”。
同時從宮裡傳出訊息說,三天之後就是太傅選定的黃道吉日。錄臺拜相之後,楚元帥就要帶著大兵出發了。
我的思路一時間難以從顯親王遇刺和二王爺被圈禁的事件中理出個清晰的頭緒,但是我也知道,不論顯親王和二王爺是否蓄意謀反,這個節骨眼上,朝廷必然不會大肆聲張。至於顯親王當年的家將,今日的兵部統領韓盛,卻象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且,全國上下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錄臺拜相的事情吸引住了視線。兩位王爺的事就好象兩個微不足道的泡沫,只不過浮在水面上打了個旋,很快就在全國老百姓空前高漲的愛國狂潮中被吞噬了——沒有引起絲毫不必要的混亂。
我不得不佩服皇帝陛下精心的安排。而且我懷疑這麼精密的計劃是出自那個白鬍子的老狐狸許流風之手。
我倒是很想知道,那大筆的金銀到底追回來沒有。不過,事情既然由內廷來處理,顯然皇帝陛下已經把它定性為皇族私事了。我這麼個六品小官恐怕這輩子也摸不著真相。
來到這個時空,我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皇權的分量之重。
“它”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而且永遠是正確的;“它”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它”對於一切的事情都擁有最終解釋權,而且還不必跟任何人解釋;“它”可以操縱任何人、任何事,讓你死就死,讓你生就生……
忽然之間如此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讓我不禁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一絲不確定,我有點拿不準自己堅守的到底是什麼了。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實現著我的理想嗎?
自我反省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因為我也想所有的人一樣,一顆心被錄臺拜相的事情整個給填滿了。
拜相的儀式就在正東門外的祭臺上舉行。儀式十分的冗長,皇帝陛下親自上香,宣讀祭天的告文,然後宮裡的樂師演奏出徵的樂曲,最後,楚元帥上祭臺從皇帝的手裡接過帥印,再發表一番就職感言……
我和刑部衙門所有的兄弟都穿上了簇新的制服,在大元帥的必經之路上巡邏,御林軍主要負責防守禁宮安全,市井間的安全由我們和錄臺大營裡特意調撥來的一隊精兵共同負責。一大早我們已經在街道兩側拉起了警戒線,防止老百姓因為情緒失控而引起混亂。不過還好,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們雖然一個個眼冒精光,但是看上去倒還算有序。
儘管已經到了秋天,但是空氣裡分明流淌著一股熱辣辣的東西。
從很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了三聲炮響,隱約的軍樂聲裡混雜著百姓的歡呼,而且一浪比一浪更高。我也情不自禁的隨聲望了過去,最先出現在街道盡頭的是由百名精兵組成的儀仗,個個都騎著高頭大馬,手中擎著繡有雷獸的各色彩旗。一對一對的從我們眼前走過,晃得人眼花繚亂。
儀仗走過之後,又是六對彪捍的騎手,手中都擎著楚大元帥的帥旗。
然後出現在我視線裡的就是那個說我“腦後有反骨”的威風凜凜的大元帥,秋天的陽光下,他的盔甲反射出耀眼的光彩,宛如從天而降來保佑焰天國的戰神。
他身後不遠就是明韶。
明韶幾乎在我看見他的同時也看到了我,眼睛裡的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