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一口氣——他剛才似乎是一直屏著氣——然後玩弄著手裡那個銅質的舊式齊普牌打火機。現在他來到辦公室,並想起他是來這裡尋找一張哈珀的照片的。他的目光看著辦公桌後面的牆上,那裡掛滿了照片。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他在不同的時期和地點拍攝的——清楚地記載了他的生活:站在巨人隊小選手的旁邊;一部加州技術學院的科學家用來擠壓推進劑的機器;穿著嶄新的軍服,準備去德國揭開第三帝國的科學秘密……1945年3月:在蒙哥馬利將軍渡過萊茵河19個小時之後,乘坐橡皮艇橫渡萊茵河……4月:坐著吉普車,嘴裡叼一根好運牌香菸,賓士在一條他現在已經忘卻的巴代利亞的公路上……幾個星期以後:身穿軍用卡其雨衣,看起來活像個間諜,坐在赫爾曼?戈林研究所的松樹下,平靜地和後掠翼發明者阿道夫?布什曼聊天——他們把他的計算資料直接發電報通知了波音公司,及時重新設計了B—47型轟炸機……最後坦尼斯俯下身子,看到了那張他一直在尋找的照片——一群在海軍軍械試驗站訪問的科學家,多數是來自英國威爾士阿伯波思基地的英國人,時間大約是1959年或1960年。哈珀站在後排,照相時他一定是動了一下,因為他的臉模糊不清。坦尼斯又轉過身去。不,他甚至記不清哈珀是什麼模樣。他現在在哪裡?據我所知,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是的,但是眼下這個神秘的男子,這個熟悉的朋友,使得哈珀的名字又重新在他的腦海裡迴旋。這個男子很久前知道他。或者說,他聲稱認識坦尼斯已有多年。但是,確切地說是什麼時候?或許就在哈珀拍這張照片的前後吧。不過,他並不是哈珀。坦尼斯站在那裡,一字一句仔細地斟酌著,他還記得電話的內容。但是他到底會是誰呢?他的腦海裡又閃過一連串的名字,足足有半打之多,把他們的聲音和電話裡的聲音逐個比較。要是某人從邏輯推理上來說有可能的話——這名科學家肯定認識哈珀——那麼他也似乎最不可能,因為那個人已經離開了人間。死了。是的,他們都死了,或者說,他們都應該離開人世了。
他又點燃一支好運牌香菸。這有什麼關係嗎?這都是陳年往事了。往日的他也早已隨著時間而消逝,甚至在他的記憶中,那些事件,那些事實真相,也都變得模糊不清。1961年6月9日的塔西諾航空表演,米格—15飛機的照片裡,掛在它翼下的仿造飛彈仍清楚可辨。這些照片使事情最後得以證實——他們事先已掌握大量情況——但如今,各種調查、審訊都在進行當中。哈珀,這個倒楣的傢伙,生錯了時間和地點;他想,也難怪他記不起哈珀的模樣:因為他確實與此毫不相干。從任何人的角度來看,哈珀都只是個合適的代罪羔羊。傑克,你幹麼要為那個小傻瓜去冒風險呢?既然是那小夥子乾的,就讓我們把它結束掉,把它做個了結吧。難道你真的希望調查繼續進行?並非其中會有什麼危險,而是他在海軍待了一輩子,難道還不瞭解這些官僚是怎麼辦事的?他們比任何人都更瞭解傻瓜是什麼;如果他們不是自己有升官發財的利益可圖,他們早就把希特勒的事掩蓋起來了。他還記得,那些英國安全機關裡的同行傢伙,在表現出一番短暫而又激烈的忠誠之後,就又顯得興高采烈——但是,他們幾乎把菲爾比的事給隱瞞起來了。最後,哈珀或許還感激涕零。因為他們甚至沒有對他起訴……其實他倒是幫了他們大忙,因為倘若他們提出控訴,法庭就會進行一場審訊,報紙就會出現這樣的標題:英國叛徒把我們最好的飛彈給了俄國佬。但他們並沒有那樣做。只得開除他的職務,把他排除在任何指望能賺美國人錢的實驗室外,這樣做更簡單,也更加謹慎。坦尼斯不知道他後來的情況如何。當然,作為一名科學家,他的前程給斷送了,而當時他才20來歲。他知道,就在這整個事件中涉及到一個孩子,但是不管怎麼說,那個女人已離開了他。或許,哈珀當時已喝得酩酊大醉,不過對此他不能肯定。他又想起那個女人——黛安娜,她操一口純正動聽的英國腔,這聲音使任何女子聽上去都會像純潔的處女,哪怕她明明是裝模作樣也罷。
暴露(1)
6月15日,星期一。
湯姆·桑德斯決不想在今天上班遲到。早晨7點半,他就在班布里奇島自己家中的浴室中淋浴了。他清楚,他必須在10分鐘內刮好鬍子,穿戴整齊,然後離開住所,這樣才能趕上7點50的渡船,於8點半前走進辦公室,以便及時地與斯蒂芬尼·卡普蘭討論完剩下的問題,再一起去會見那些來自康利·懷特公司的律師。在這之前,他已滿負荷地工作了一天,而剛剛收到的發自馬來西亞的那份傳真使情形變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