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3 / 4)

———這就是朱棣。那“獨夫”式的極權,既令朱棣垂涎三尺,他自己又生性極適合這權力。於是,朱允炆時代短短四年便迅速崩潰。朱元璋自己雖未選對接班人,但他所設計的權力體制卻準確無誤地找回最正確的接班人人選。

偽君子朱棣(11)

罪惡是一種本質性的力量。

罪惡一經種下,就將同生命一樣,要生長,而且無法遏止。

從朱元璋設計的極權體制,到朱棣取代朱允炆充當這種權力的繼承人,有必然性。從朱棣攫取這種權力,到他發展、完善之,將其進一步推向極致,也有必然性。

朱元璋廟號“太祖”;朱棣起初的廟號是“太宗”,後來嘉靖皇帝將他的廟號改為“成祖”。這一改,改得大有道理。因為到了嘉靖年的時候才看得越發清楚:明朝的政治制度和統治方式,朱元璋只是創始者和奠基者,並非完成者;朱棣對這一權力形態的完成,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因此嘉靖皇帝才不僅將朱棣放到與朱元璋併為二祖的地位,而且用了一個“成”字來評價他的貢獻。

成就的“成”,成功的“成”。

他的成就是什麼?成功又在何處?

當然不僅僅是一路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搗南京,將侄子朱允炆趕下龍床。毋寧說,當他終於一屁股坐在寶座上時,一切不過剛剛開始。

“合法性”的夢魘

雖然空前的極權,刺激、誘惑並催生了朱棣這樣一個人物,雖然事實證明朱棣才是朱元璋構建的體制的合格繼承人,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畢竟是以不合法的方式得到了似乎原本天生就該屬於他———或者說只有他方與之相配———的權力;而在另一方面,他的權力越是來得不合法,他就越會想方設法、調動一切手段來強化這權力,結果二者反倒相得益彰,彼此生髮,將各自的真諦發揮得淋漓盡致。

中國古代帝權的最高階段,便以這怪異邏輯找到了自己完美的代言人。

朱棣以武力推翻建文帝,雖非不費吹灰之力,但確實頗為順利,就像兩個不同重量級的拳手之間的較量一樣沒有懸念。

他稱帝的真正障礙,不是朱允炆,而是“合法性”。

當把守金川門的谷王朱橞和李景隆為他開啟城門之時,戰爭結束了,然而朱棣卻意識到,現在他才面臨著真正嚴峻的考驗。作為勝利者,他享受到的不是歡迎、擁戴和臣服。他贏得了戰爭,卻沒有贏得承認。史料為我們揭示出朱棣進入南京城時所遭遇的尷尬局面:迎降的朝臣不過百十號人,而“遁去者,達四百六十三人”{33},這還不包括自盡者、被捕者。假如置換為現代民意調查的表述方式,朱棣的民意支援率不足百分之二十。

為什麼?

朱允炆良好的聲譽是一個原因。萬曆年間,李贄於《續藏書》借評述方孝孺其人之機,極大膽地在同洪武嚴政相對照的意義上,稱讚建文的四年之治:“蓋【洪武年間】霜雪之用多,而摧殘之意亦甚不少。建文繼之,專一煦以陽春。”比朱元璋為嚴冬,而把朱允炆比做陽春,乃至說他善始善終地(“專一”)只把溫暖帶給民間。這個說法應不過分。朱鷺在其詩《過金陵吊方正學諸臣》裡寫:“四年寬政解嚴霜,天命雖新故忍忘?”嚴霜,指朱元璋;天命雖新,指朱棣上臺。詩句中對朱允炆懷念之意甚濃。

不過,這是較次要的原因。雖然古代因為“人治”的習見,對賢君心嚮往之,但朱棣之不受歡迎,卻不可以這樣簡單地歸結到對他們個人品質的愛嫌。

士大夫,或者說儒家官僚,有自己的政治理性。它反映在若干原則上,例如君臣之義,宗法關係,王朝繼嗣制度等。這些原則,基於儒家對心目中政治秩序的訴求,關乎它所理解的國家根本和大體,是不可破壞的,具有超乎道德之上的地位,也是優先於道德標準的最高標準。

孔子在世時,即有意識地致力於建立這種秩序,他在七十歲左右的高齡,完成了畢生最後一部著作《春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34}此書之作,即為正名分、立褒貶,司馬遷評曰“以繩當世”{35},近人則稱“儒家政治思想,以《春秋》為最高標準”{36}。孔子自己有一句話:“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對此,經學家劉熙解釋為:“知者,行堯舜之道者也。罪者,在王公之位,見貶絕者。”意即《春秋》樹立了一個標杆,明確了應該怎麼做,和不可以做什麼;為此,有人會擁戴,也有人會怨恨。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標杆呢?說到底,就是制度,是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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