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只要我的宗教信仰對工作沒什麼妨礙,公司是不會介意的吧?公司常常對我很寬容。但當時我根本沒想這些,因為那是個多事之秋。所以當收到開同學會的通知時,我十分激動,說得誇張點兒,我有種得救了的心情。
我終於又穿上了西服。如果愛開玩笑的人看見我的裝扮,一定會覺得我要去見我的初戀情人呢!但是我畢業於典型的男子高中,我也不是同性戀。一定要有那樣唯美的愛情故事,人們才會覺得特別吧。我覺得很遺憾。但是這是個始終與公司有關的故事,而我工作以外的人都是平凡人。不,從剛果回來後,我覺得連我的工作都沒什麼特別的了。
步入正裝雲集的同學會會場,一瞬間我腦海裡閃過兩個念頭。一個是,如果我還和他們走得很近的話,我看起來也只是個普通人;還有一個是,我上高中那幾年,幾乎沒什麼朋友。
學生時期,我是個不太起眼的學生。這樣的學生每個班應該都有一兩個吧,他們的存在感都相當弱,因此當同學們想起他們時,他們彷彿只是和桌椅一樣的背景。我既不陰暗,也不喜歡欺負人,我只是個沒有存在感的學生。甚至為了顯示自己是個男人而欺負弱者的同學,都因為進入不了我的領域而沒能冒犯我。老師上課時隨機點名讀課文,也絕對不會點到我的名字。這就是當時的我。
因此見到我的同學全都有點緊張。他們都非常想認出我,露出為了想起我是誰而糾結的神情,他們甚至因和我握了手還有點高興。我雖平凡卻是個真誠的人,並沒有因為他們想不起我的名字就生氣。我說出名字的話,他們中有很多人還是會想起來的。那就像記得不管在哪裡集訓,位置總是在國旗的右邊或者是左邊。想不起來就是這麼回事。我說出了名字,他們都抱歉地說對不起。反應差不多,先是很慌張,然後想起來了,象徵性地讚揚了我幾句,並且說下次見之類的話。
也有幾個人不一樣。但是我覺得大家都很高興,當中有一位是我3年級時的班長,他看見我名片的頭銜寫著“顧問”時,這樣問我:“你在公司主要做哪個方面的顧問呢,準確來說?” 。 想看書來
機構調整(3)
“也沒什麼,就是機構調整。”
瞬間,班長的表情變了。變臉的過程很緩慢,好像落在清澈水面上的一滴墨,在水中漸漸暈開了一樣,我可以感覺到看我的同學的臉色都變了。我背後傳來嘀咕的聲音。沒辦法。“機構調整”這樣的詞,常常會刺激我們本能的條件反射。
那天晚上,在從一家酒吧轉移到另一家酒吧的路上,一位同學抓住了我的領口。他和我由於上學時打過架,所以還能記得彼此的名字。他不由分說就朝我揮拳頭,我差點就倒在地上了。我的嘴唇被打破了,有點血腥的味道。我抬起頭的時候,他被其他同學抓著動不了。他就破口大罵,罵著罵著,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同學們放開了他的手臂,有人開始安慰他。我表情茫然,愣住了,一直站著。
班長向我走來,這麼對我說,“理解他吧。他在銀行工作,前段時間,好像因為機構調整,被辭退了。現在在淨水器公司找了份工作。”
為了賣淨水器,你可以猜出今天在他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需要向別人發洩。男人們在一起必然會排次序,現在他處於金字塔的最底層。記憶中他任何時候都處在頂端的,底層對他來說一定是無法承受的。最終男人們的世界就是這樣。這只是個普通的聚會,我很快就釋懷了。被打完後我甚至感到有點輕鬆。我被誰打都是應該的,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為了證明我的平凡,我沒有再和同學一起去酒吧了。
我回到家,看了看破裂的嘴唇,喝了點酒。紀錄片頻道播著《動物世界》,我喜歡這個節目,這是關於山地黑猩猩如何形成群體,排座次然後結成配偶的故事。關了燈,房間裡一群類人猿在我周圍打轉。
那之後,我可使用名片的次數屈指可數。它們一直待在抽屜裡,此外,裡面還有兩個拆都沒拆的名片盒。經理知道了我的事,一直沒再問我還需不需要名片。她一直用那種方式處理問題。她很精幹,知道所有的事,並能把它們做好。如果我說我喜歡我的工作的話,那麼很大的原因是她。問題是我不太喜歡我的工作。我想問問,你們都喜歡你們的工作嗎?我希望你們在這篇文章結束前都不要忘記這個問題。我與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名片所印,我正式在一家公司做顧問,負責機構調整的諮詢。所謂諮詢,顧名思義,我不用親手去做事,我只需要告訴他們該怎麼處理就行了。如果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