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樹木古樸芬芳的氣味中,遠方翠峰峻峭挺拔,視線所及處,林木錯落有致,綠潤的葉片反射著日光,宛如林間灑滿耀眼的金片。
汗水,從額頭痛快淌落。
“駕!乖馬乖馬,你幫我贏了這場,我餵你吃大餐!”鳳鳴夾緊馬肚,一邊極力鼓勵胯下駿馬。
可是用盡這些年學來的各種策馬技術,他仍然不得不承認,他的馬技和容恬相比,確實差了幾個等級。
出發時本來是並肩的,未到中途,只能遠遠看見容恬小小的黑色背影。他抬頭遠目,看著容恬的背影終於在眼前消失,用力咬牙,再度揮鞭,繼續追趕。
全軍在傍晚前趕到了營地。
鳳鳴是第二個到達的,他勒住韁繩,靜靜凝視了滿目蒼痍,四處焦黑的營地一眼,翻身下馬。
容恬早就到達,他的馬在前面的空地輕輕踏著蹄子,垂頭用鼻子嗅著大火後的灰堆。
鳳鳴走過去,撫了撫馬匹的鬃毛,把韁繩拉在手裡,牽著自己和容恬的坐騎,慢慢走進完全變了模樣的營地。
火焰的痕跡像醜惡的傷口,隨處可見,營地裡惟一保留下來的,只有深埋地下的木樁和充當房舍地基的巨石。
若言要想毀滅一樣東西,會做得很徹底。
沉寂的營地彷彿已經死去,大地一片安靜,鳳鳴卻覺得自己在淒厲的鬼魂哭喊間遊走。
他若有所覺地,朝印象中媚姬的小院走去。
泥土似乎還帶著大火後的熱氣,火油燃燒後嗆鼻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鳳鳴放開韁繩,讓兩匹馬兒留在原地,獨自走進倒塌大半的院門。
被燒得焦黑的骸骨密密麻麻,在已成灰燼的木屋前的空地上,整齊地鋪了一地。容恬站在這片灰燼中,背影凝重得彷彿已經嵌入這被大火肆虐過的天地。他彎腰,從灰燼中撿起又一截焦骨,轉身看見,靜了片刻。
“到了?”他臉色如常地看著鳳鳴。
“剛到。”
容恬走下來,把焦骨放在空地前的骨堆之中。
鳳鳴默默走過去,踏進彷彿猶帶溫熱的灰燼,低頭尋找。容恬過去,拉住他的肩膀,“幹什麼?”
“和你一起找。”
“人已經死了,找到有什麼用?”容恬淡淡笑著罵一句,“傻瓜。”
鳳鳴沉默。
“找到媚姬了嗎?”他低聲問。
容恬不動如山的身軀微微震了震,一瞬間恢復過來,從懷裡掏出一枝殘缺的瑪瑙珠花,“這是她當日離開西雷王宮時,我送給她的。她一直貼身藏著。” 鳳鳴雙手小心接過,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無聲端詳了一會,又雙手遞迴給容恬,「你收好。」
容恬果然貼身藏好了,長撥出一口氣,彷佛把肺中的鬱結都吐了出來,回
復了幾分平常的從容若定,回頭掃視地上的骸骨一眼,沈聲道:「已經無法一一分辨了,讓這些無辜受害的人埋在一起吧。」
兩人走出殘骸滿地的小院,後面的人馬也陸續到達。
將領們早有野戰經驗,被燒燬的營地裡只剩倒塌大半的頹牆,大部分房子都不能再住人,眾人下馬後各自安頓自己計程車兵,輪流站崗放哨,其餘的人用隨身帶著的剩餘的小量糧食升火煮飯,抓緊時間休息。
容恬吩咐子巖派一隊士兵去後山挖墳;好好安葬慘死的人。
所有骸骨被放入同一個墳中;黃褐色的泥土紛紛灑下;慢慢掩蓋上來。奴婢侍從也好;顯要權貴也好;無論公主王子或天下第一美人;生前狀況迵然有異的人;到了這一天;也終究看不出有什麼兩樣了。
容恬由始至終不發一言;淡淡注視著。
鳳鳴陪在容恬身邊;待墓已經埋好;問容恬道:「要不要立個墓碑?」
「墓碑不合她淡泊閒逸的性子。」容恬默然片刻;露出一個深邃的笑容;
「什麼也不用立。幾年之後;這裡會長滿青草和小花;讓那些青草和小花陪著她吧。」
子巖領命;果然什麼也沒有立;按照鳳鳴吩咐;挪了山谷中一些連根的淺白小花過來;種在四周。
希望來年;可以看見這些溫柔的小花興盛蔓延。
永逸這個「地頭蛇」幫了大忙。他雖然不再是永殷的太子;畢竟還是王子身份;在永殷有自己的門道;料想人馬過夜需要東西;立即派了幾個心腹到最近的城鎮;緊急抽調一小批糧食和上好的營帳。
二更時分;糧食和營帳都秘密送到;容恬立即分發下去;豎帳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