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們找了兩個衙差,把正在修墳的阿拉老漢,押了回來。
‘三陳’那一回入天涯義莊,帶了四名衙差;這些衙役,一直跟在陳自陳、陳鷹得手下做事,有一對兒是胞兄弟,就叫‘乾乾’、‘惱惱’,另外兩個,一個叫阿廢,一個叫阿吠。
這幾人都是當地六扇門的老手,也是好手。
乾乾和惱惱是從外縣調了過來,而阿吠、阿廢則跟從‘猛鷲神叟’和‘生龍活虎’已經多年,很受‘三陳’重用。
阿拉老漢看到兩名捕役過來找他,長嘆一聲,扔了鋤頭,說:‘等我一下。’然後,他就在那墳前上一柱香,拜了三拜,喃喃對著墓碑稟了幾句話,這才跟兩名捕役回靈堂那兒走。不消片刻,風雪已將那柱殘香撲滅打熄,歪到荒墳那邊去了。
聽到這裡,無情眉心一蹙,問:‘慢。’
是鐵手一直詢問阿丙有關告密的過程,然後,又追查是誰把阿拉老漢押回來受審的,才講到這裡,無情忽然打了個岔。
鐵手心裡思忖:是不是自己的問題裡,有了什麼遺漏?卻聽無情問道:‘去押阿拉老漢回來的,是什麼人?’
陳鷹得鷹鷲似的銳目,閃動著奇光,笑道:‘成捕頭莫急,早知道你們辦案精明,一絲不苟,人都一齊來了,一個也沒少,還多了一個。’
他拍了拍手,走進五個役差來。這五個人一直都是隨‘三陳’進入天涯義冢的,只不過到了靈堂後,他們就各自散開,有的翻翻席子,有的捅捅坑子,有的還索性攀上了屋脊,翻翻瓦子。
——好像,還有什麼東西遺漏在某處,非要翻出來不甘心。
不過,那怕他們正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但陳鷹得一拍掌,他們還是立時自各處進來了。
有的堂堂正正的從大門進來。
有的則從後門溜了進來。
有兩個則從視窗。
人飄了進來,像貓的爪子,連雪花也不及隨之而入。
還有一個則揭開幾塊瓦面,輕飄飄的閃了下來。
像一張落葉。
其中兩個幾乎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一俊一醜的漢子道:
‘是我。’
‘和我。’
陳鷹得笑道:‘他們是雙胞胎,孿生兄弟。’
那高肥漢道:‘你們叫我乾乾就行了。’
那瘦矮漢道:‘我叫惱惱。我們的名字都很好記。’
嚴魂靈和陸破執兩人幾乎忍俊不住,只心裡發噱:上天造物,竟如此失衡!
——這兩兄弟,一個高、肥、難看集於一身,另一個則矮、瘦、俊貌全有了,但全都過火了就極端了,一旦兩個人湊在一起,個別有個別的醜,合起來有合起來的嚇人,居然還是雙胞胎兄弟!
無情沒有看他們,只淡淡的點了點頭,問:‘你們為什麼知道阿拉老漢在修墳?’
乾乾向阿丙指了一指:‘他說的。’
無情道:‘你們一見阿拉老漢的時候,說了什麼話?’
惱惱道:‘我們說:老頭兒,跟我到衙裡走一趟。’
無情道:‘他怎麼反應?’
這次是乾乾答:‘他?全身發抖,幾乎沒暈過去,我倆兒扶住了他。’
惱惱齜起黃牙,嗤笑了一聲:‘也許,這就是做賊心虛吧!’
無情道:‘他聽了之後,不是去上了香嗎?祈稟了幾句嗎?可有沒人聽一聽他說什麼?’
一個人臨終前的話,往往是值得一聽的,那是他向這世間道別的話。
——除非那是個病人,而且病得意識已經錯亂。
就算是思路紊亂,他最後的告別,必然隱含了他對人世間最大的快樂與遺憾、最深刻的回想與掛念,或者,對人生走這一遭最入味的告白。
那麼,當然離就是死別的時候,那一句留言,還是應該留心去聆聽的。
同樣,當一個人,雖然活生生的時候跟你說‘再見’,而那‘再見’其實意味著:永別了、後會無期、相見時難別亦難……種種難言之隱的話,請留意去聽一聽他的心聲,可能,當你以為只是淡淡的一聲風中道別,只是輕輕的一句例行公事,可有沒有想過,當他轉身而去,上樓返家之時,在燈火將亮未亮前,他別過頭去,風中也傳來一聲嘆息、多少祝福,以及難言的苦衷,千呼萬喚的無聲?
那一聲再見——是真的能再見嗎?
——粗心的人,大意的人們,疏忽的人群,常在衝突、互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