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梓樹的另一邊時,赫然發現兩具已被燒成黑炭的屍體。�
看著殘留下來的吊帶鐵鉤、皮鞋鐵掌,以及戒指耳環等東西,一向膽大的杭九楓也嚇得不輕。平心而論,愛梔和雪茄為人並不壞,他們居然被雷打死,真是令人難以理解。阿彩嚇得更厲害,雙手摟著杭九楓的腰不敢放鬆。杭九楓只好舉著手電筒,趁著朦朧夜色,往左轉了三圈,又往右轉了三圈。一會兒,有人從鎮裡跑出來,聽了杭九楓的吩咐,又快速跑回鎮內。
�天色越來越亮,傅朗西和董重裡幾乎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上街口。當他們不再懷疑被雷電擊中的兩個人就是雪茄和愛梔後,竟然異口同聲地說:“都是讀書人,怎麼會這樣苕?這麼大的田畈,哪能在樹下躲雨哩,就是幹木頭也會遭到雷擊電打呀!”受了刺激的董重裡一遍遍地撫摸著木梓樹上的那道生死分界線。這種季節,躲雨也要靠在樹的北邊,春風從南邊吹來,春雨從南邊襲來,靠在樹的南邊豈不是自尋苦吃!
�過了好久董重裡才說:“這樣也好!”
�傅朗西默默地點了一下頭,也不轉身,面對兩具焦煳的屍體,命令阿彩,馬上回去將這裡的事通知雪檸和雪大奶。
�阿彩遲疑之際,杭九楓用力推了她一把。
藉著這股力量,阿彩木木地走進小街。�
為了早點得到父母的音訊,雪檸一直站在門口痴痴等待。
�身材高挑的阿彩面對嬌小的雪檸,說起話來有些心虛:
“真沒想到,昨晚的雷,打死了你家的人!
你不要等了,雪茄和愛梔再也回不來了!”
�雪檸沒有看到那棵清濁有界,黑白分明的木梓樹。
�哭泣的雪檸也不可能馬上跑向那棵木梓樹,她必須先將噩耗原原本本地告訴雪大奶。穿過青石雕琢的門檻,再穿過又深又闊的前廳,在那虯松昂首、仙鶴迎風的屏風側後,雪檸和雪大奶在天井邊說話的樣子,清清楚楚地映入阿彩眼中。老少兩個女人從站著到蹲著,然後坐在地上。
聖天門口 三一(2)
“我真沒用,如果昨晚就讓自己死了,那該多好!”�
天井邊從來就幹不透,落雨了,青石條也會往外滲水。
雪大奶坐在上面,癱了一樣起不來。�
“你會燒烘籃嗎?我房裡有隻已經裝好慄炭的烘籃,你去廚房的灶裡找些火種,放在上面拎在手裡來回多晃一陣,等到慄炭都燒著了,就將烘籃放進書房的青花瓷鼓裡。我這老寒腿呀,吃藥吃不好,拔火罐拔不好,只要往那熱乎乎的青花瓷鼓上一坐,就像喝下一口雞湯,從嘴裡直接跑到腳尖上了。”
�雪大奶沒有像她對雪檸說的那樣,坐在青石條上等去提烘籃的雪檸。
雪檸離開不一會兒,她便爬起來,健步走進開滿梨花的白雀園。雪大奶隱身牆後的那一刻,露在外面的腰往回扭了一下,腳下也有一下極短的停頓,聽得見她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叫了一聲:“雪檸!我的好乖乖,委屈你了,雪家全家的苦要你一個人去吃。”�
阿彩跨過大門,往裡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雪大奶繞過屏風時的模樣有些不對。她想,雪大奶可能要尋死了。她又想,既然雪茄都死了,雪家其他的人是死是活與自己全無關係。隔著幾重門,隨風飄來的陣陣花香裡,雪檸重又出現了。她雙手提著烘籃,一邊走一邊大幅度地左右來回晃著。燃燒著的慄炭一邊炸響,一邊冒出陣陣火星。發現天井邊沒人了,雪檸一怔,扔下烘籃便往白雀園跑。
�隔著幾重門,傳來雪檸驚心動魄的哭聲。
�從阿彩眼皮底下走進白雀園的雪大奶,將自己扔入水井。
�雪家門前聚的人越來越多。阿彩走進去看了看,水井邊有雪大奶用木棍在水井旁寫下的十二個字:�
“天門口,地門口,死門口,活門口。”�
水面上隱隱約約地漂浮著一些血絲,及時趕來的常守義斷定這是因為雪大奶的七竅裡有血流出來。阿彩心裡清楚,被水灌死的也許還有救,嗆水死的就沒救了。�
還沒來得及公審雪大爹,雪家就接連死了三個人。阿彩心裡有種難以言表的虛空,她以為傅朗西也會趕過來,等待之中只見到董重裡。
�“讀過書的女人,遇事想得通就好,若是想不通,所讀的每一本書都是催命的鬼符。”
自言自語的董重裡吩咐農會的人,莫讓雪大奶的屍體受到糟踐。
�等不來傅朗西,阿彩總是不踏實,她不想再看雪大奶的屍體,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