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
她對他的愛有多深,單看她寧願被利用,也要賭那麼一點點被他愛上的機會便能明瞭,結婚多時,卻無悔。
床上的宇文驥渾身斑駁血跡,分不出是他的或是別人的血,他的額頭到眼窩處是墨黑色的,嘴角和衣襟前的血也是黑的,她不認識毒藥,但這個離魄散恐怕是種很險惡的毒。
不過,別擔心,救她的方外之士曾說,就算天下再可怕的毒也為難不了她,她的血能治百毒那時,她還笑著開玩笑,“那我要在身上插個管子,往後有人中毒,到我身上來接兩碗血喝喝,就沒事了。”
這算不算一語成讖?
算。只是她沒想到這男人這樣霸氣,喝一碗兩碗不夠看,硬是要用她全身的鮮血才能救下他的命。
這不好了,他們之間總算可以扯平了吧,雖然用她和爹爹兩條命去抵他宇文家三百七十四條人命,他還是虧了些,但,怨誰呢?他們李家人丁本來就不旺盛。
她從衣襟裡取出新婚夜他給她的翡翠,雖然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翡翠真是在他最窮困潦倒時,仍未出賣的傳家之寶,或是認定那只是他隨意買來演戲的道具,但不重要了,姑且當它是宇文家的寶物吧。
她再從腰間拿出親手做的香囊,那是他不要,恨恨摔在地上的,她將他的手掌開啟,把它們輕輕擺進去,再輕輕將他的掌心攏上。
“我們……就不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吧,我先走幾步,你好好活著,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爹爹對不起百姓的,那就由你來彌補,至於我……終算也愛了一場,愛過,便無憾。”
他的眉頭皺成一團,很痛嗎?再忍耐一下吧,聽她說幾句話就好。
“我想,你不是故意讓我誤會,真的是事出意外,你憑直覺救下我的,對不?那次不是演戲,你是真心不願意我受傷,對不?”
她忘不掉十歲那年,她第一次騎馬,卻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是阿觀躍上馬背替她拉緊韁繩,那次她才曉得,原來男人的力氣和女子截然不同,原來躺在他寬寬的胸膛前,可以教人好安心。
之後,她常在暗處偷窺他,看他練武、看他讀書,看得她心慌意亂,看的她愛上了他,看得她……不懼疼痛,在手臂上刺下雙飛蝴蝶。
“我明白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太多,這輩子不可能,如果有來生,如果來生我們沒有尷尬的身份,也許上蒼會願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到時我會牢牢抓住你,愛你,不放棄。”
他沒阻止她去為爹爹收屍,他明白,再壞,那個人都是養她育她的親爹爹,全世界都能撻伐爹爹,獨獨她,父親待她有恩無過。
那日她回府時,他們打過照面,他看她,目光復雜,卻沒有譴責於她。
“我明白你是好人,做的都是該做的事,只不過手段太苛刻,多幾分厚道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往後,我再不能為你施粥積德,你得替自己造福添壽,別再種下殺孽。”
她為他拉拉棉被。天寒地凍的,別犯病了。
“你是愛採鴛的,對吧?我早就發現,可我實在蠢極,竟然讓厲叔叔三言兩語就說服,相信你們之間只是兄妹情誼,要是我早一點認清,就不會讓你們之間這樣委屈了。好好待她,能愛人同時被愛著,是多麼大的幸運,多數的人和我一樣,只能望著遙遠的目標,暗自嘆息。”
她用手指,將他額前的散發梳理,就算中毒,他仍是個好看的男人。
“阿觀,我不恨你,我清楚你只是做了身為兒子、臣子該做的事,我明白你心底有著蒼生百姓,你的所做所為都是對的。知道嗎?我對你不悔,不悔愛上你,不悔嫁你為妻,不悔我們以這種身份、立場、角色相遇。”話說完了,她已經說清自己的不悔,說明白胸口無所遁形的愛情,不管他有無聽見。
起身,她欲離開,把自己交給門外的大夫,卻讓人一把抓住。
低頭,順著腕間那個粗大的拳頭看去,原本緊閉的雙眼倏地張開,速度快到她來不及反應,深邃目光已然緊緊攫住她的視線。
“你說什麼?”宇文驥握住她的腕,指頭深陷。
被逮到了?她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我說,愛上你,不悔。”她一字一句,說得緩慢,像在證明什麼似地。
他如遭天雷轟打般,渾身緊繃灼燙,額角突跳、青筋浮現。
不對,他要她後悔,要她恨他、要她痛苦,要她像他曾經經歷過的一樣,心中充滿怨恨。
他要她的善良毀滅,要她清楚認識現實有多殘忍,要她